贺龙
创造黔东苏区
七、八两师分开前,对一些方针政策问题争了三天。一是建立游击根据地的点还是建立苏区的问题。夏曦强调建立面(苏区),而我们主张由点到面。二是打土豪及对团防的方针问题。小关提出只打罪大恶极的,夏不同意。我们打个旧社会的比方,问他是要千家怨,还是一家怨,是得罪一千家好,还是一家好?最后他才同意了。那时候我们对什么是中农,什么是富农也不大懂,夏曦也说不清。以前潘家询夫妇说夏“穿了缝裆裤讲开裆裤,还应当再‘讲习’(学习)一下”,夏很伤心。还是万涛他们一些人在洪湖时常常下去摸,还懂得一些。
七、九两师分开,我带九师,夏曦带七师,主要是搞五峰、长阳、巴东这块地区。结果,他跑到磨盘州、西斋搞了一下。在西斋,卢冬生和他闹。为什么他带七师呢,是他要带的。卢冬生是湘潭人,他是益阳人。我说你们在一块不一定搞得好。他说可以,但结果还是没搞好。
关于红三军入黔的原因,原来打算先把彭水打下来,给反动派一个下马威,回头来再占领酉阳。在酉(阳)、秀(山)、黔(江)、彭(水)建立根据地。因为这个地区是四川湖南交界的地方,反动势力统治薄弱,封建主、地主比较集中,贫雇农多,物质也较丰富;我的老关系多;山大,有利条件很多。打下彭水后,我们非常高兴,准备回头再打酉阳。但夏曦一个人不同意这样做,他认为彭水前面是江,后面是山,地势不好,敌人来了不得了,决定过乌江入贵州。
到了枫香溪以后,我说再也不能这样走了,我先与小关商量了如何创造黔东根据地,如何争取神兵的问题。在枫香溪会议上提出来后,夏曦不同意争取神兵的工作,但同意建立黔东根据地。晚上召开了干部会议,我去请夏曦。小关在会上作了报告,报告的内容是:登记党团员,恢复党的组织,派一批干部去做地方工作。小关主要是以自我批评的方式讲的。夏则一句未说。
建立黔东根据地的意义:如果没有这块根据地,六军团没有目标可找,也找不到部队,结果是不可想象的。那时六军团被敌人切成了三段,会师后连做饭吃的家具都没有了,马也都丢光了,很狼狈。我给他们营以上干部都配上了马,发了七八挺轻机枪。
红二、六军团会师
我们二、六两个军团会师以前都是多灾多难的。六军团肃反,不是也错杀了好多干部么,组织上让王震带一个班去杀张平化,王震去了一看,张平化那象个AB团呢?就没有杀。就因为这件事,王震也上了黑名单。王震指挥部队在九渡冲一仗打好了,这才解除了他的黑名单。那时,不是张启龙也开除了党籍吗?二军团就更惨了,党员只剩下夏曦、关向应、卢冬生和我四个人,根据地搞垮了,党也解散了,干部杀了一批又一批。洪湖到现在还一坑一坑地挖出白骨,干部损失最大。所以,两军都希望会师。六军团需要休息,二军团希望会师解决路线问题,党的领导问题。
那时,红三军听到六军团要来,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到。我们出发是过去撞六军团去的,我们出发走了一天,六军团来了。第一批李达带二百几十个人找到我们;第二批郭鹏;第三批任弼时、王震、萧克都来了。
会师后,中央来电让分开,因为中央对六军团的情况不了解,对红三军的情况也不了解。两个军团不能分开,也不同意分开。
红三军有个特点,善于走路,一天可以跑百多里路,要打就打,不打就走,人不多但很精干。那时准备到陈渠珍的窝子里凤凰等地去,牵动敌人,减轻敌人对中央红军的压力。永吉城(应为“永绥”)不好打。茶洞一面是城一面是水,过去住个副将,是战略要地。围沅陵也是为牵动敌人。以后又打了浯溪后河。
红三军开始恢复政治机关,黄新廷任政治部主任,廖汉生任九师政委,后来在政治部。打下永顺后开了个会,解决夏曦的问题,很仓促。
二、六军团会师是团结的,六千多人,六千多个心,可是大家团结得象一个人,要怎么走就怎么走,要怎么打就怎么打。个别不团结的现象是有的,那是大海中的一个水泡。总之,二、六军团会师团结得很好,可以说是一些会师的模范。
关于反“围剿”问题
从常德、桃源回返大庸,是估计敌人的“围剿”要来了。在溪口可以把三县(永顺、大庸、桑植)把起(“把起”系桑植方言,即把守住的意思,下文“把澧水”,系指敌人把守澧水),把澧水封锁不了我们。那时,六军团只有郭鹏一个团行动,其余留在大庸、桑植一带。在大庸留些部队把守,主力放在慈利打两仗也可以,那里有平地又有山地,有密林,富足,人多,扩兵也容易,又是个很好的战场。黄石、浯溪河、蟠龙桥、凉水井、观音寺都很不错。临澧、石门南乡多富,北乡多肥呀!这地方地主多,通津浦有地主几十家。从慈利到大庸,走过沙木桥、九溪、三官寺,人口也很多,扩了许多兵。在新安,部队整训,可以不回来的。两军重新会合,看到这个地方(指大庸等地)很好。从前湘赣军区只有几十里路,现在看到这样大地区就满足了,想蹲下来,眼睛只看到大庸十八坪。红军扩大了(几千人),武器增加了,打敌人个把师是可以打的。这里有很广大的地区。从慈利出发带了一、二百只船上水回到大庸。我们回到大庸后再出肯定是可以的,澧水、沅水挡不住我们,走南面可以出,东面也可以出,北面也可以出。张家湾、竹子口、黄石,能打就打,不能打过澧水石门也可以。我们如一只拳头伸出去,可以威胁常德、桃源。在这期间打上一两个好仗,就可以粉碎敌人的“围剿”。我们主张伸出去,但六军团怕水。其实水不深,可以随便徒涉的,南边、北边都可以出去,把他们封锁打垮,里头一坨,外头一坨,比较灵活。总之,出去是比较有利的。出南岸(慈利、桃源)可能比较好些,能打就打,不能打就走。当时争论不休。我们是轻装,地形熟悉,敌情了解。论战斗力来说也可以,过去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和他们争常澧,现在这么多人还怕?湘、资、沅、澧四水,我们困难,敌人也困难,他们要多少兵才能摆满。这边(西边)陈渠珍那边三个保安团和川军郭汝栋部,敌情并不严重,伸出去打比在里头打好。里头打,把坛坛罐罐打烂了。中央苏区也是向外面打。从前打仗自己用框子把自己框起来了,邓中夏、夏曦都是“寸土必争”,红军休息一天都是右倾机会主义,向南只能打长沙,向北,我们几次出去都打了胜仗。永顺城消灭了张振华一个旅,也是出去打的。打鱼的下拖网,鱼还跳出去嘛,我们比鱼还差?那还是“寸土必争”,根据地舍不得放,有个包袱,有的人不主张出去,就是中央红军(第五次反“围剿”时)寸土必争的东西。
溪口、后坪战斗,拼消耗,那个地方小,不能大踏步地前进后退嘛,自己被动。
围龙山,主要是想消灭陶广、陈渠珍。那一仗未打好,围城也未围好,军部住兴隆街,四师冒一点就冲出去了,有点右倾。原来围城、打援、休整,后来改为围城、休整、打援,是个被动的打法,力量分散了。围城、打援、休整、扩兵是正确的,如果围城打援,我们两军团的力量就集中起来了。打一路,打弱的,打了陈渠珍再打陶广,可以转得开的。这里有不同的意见,一个叫主动,一个叫被动。这是整个路线的问题。
两个军团会合是很好的,以后的行动也是很好的,出差错是个别的。两个军团团结得很好,互相帮助,互相支援,亲如兄弟。反“围剿”中某些战役没有打好,不是两个军团的问题,是整个路线问题。
根据地的路线政策问题
我们在湘鄂川黔根据地的军事路线和政治路线是逐步转变的。(遵义会议以后)接受了毛主席的领导,但是还存在着三次“左”倾路线的残余。对毛主席的思想,我们是逐步认识的,并不是遵义会议的决议一来,就马上接受了,这其中有个过程。我感到我们对军事路线比对政治路线认识的好,军事路线转变的快一点。因为当时军事压力大,逼着我们去改,政治路线的转变则慢一些。
任弼时同志(在湘赣苏区)执行“左”倾路线,一到湘鄂川黔他就转变了?不能这样说,那么他对遵义会议的决议没有接受?也不能这样说,他接受了,但改的是很慢的。解决夏曦的问题,他的批评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是不对的,如他批评夏曦时提到“北方落后论”和“罗明路线”。对贺炳炎的看法也有问题,他说自首(指在红三军“肃反”扩大化时自首)了的就不能重用,很长时间怀疑他。我对他说,贺炳炎大字不识,连共产党都搞不清楚,又怎么能是改组派呢?夏曦把干部杀完了还在六军团当政治部主任,是大会决定的是小会决定的,我是不知道的,关向应也不知道。夏去六军团在前,中央电报在后,战士们看到夏曦都是鼓起眼睛的呀。
我们这些人不是猫子,猫子拉了屎能埋起来,你还能埋起来的呀?“左”了嘛,很多不该杀的杀了嘛。湘鄂川黔就那么好呀!一点问题都没有?群众起来没有?
收集历史资料,收集什么?湘鄂川黔要不要红线?红线是那个?反面的多正面的少嘛。湘赣执行的是不是“左”倾路线?如果把毛主席的指示多研究一下,我们都拉出去了(指到根据地外部作战)。“左”的东西印象深。
同志们可以研究一下,对湘鄂川黔这一段,可以不当一个路线问题提,但是要把正确的和错误的写清楚,而且要说明是逐步转变的,这样才比较合乎当时的实际情况。
(原载《近代史研究》1981年第1期)
来源:湘西州委党史研究室
编辑:杨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