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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失四位亲人——我参加革命的经历(摘录)
2021-07-20 12:01:08 字号:

痛失四位亲人——我参加革命的经历(摘录)

田玉祥

一九三五年古历十月初一,红军攻克了永顺县城,国民党部队都跑光了。湘西军阀陈渠珍乱了手脚,调来他的周燮卿旅、顾家齐旅、龚仁杰旅加上贵州军阀杨其昌师、皮德培师共三万多人马,尾追而来。红军为了打击凶恶的敌人,争取在湘鄂川黔边创建革命根据地,于古历十月初七撤出永顺。贺龙同志用骄兵之计,放火烧了小西门桥,然后向吊井岩、颗砂、仓坪等地撤退,沿途设下埋伏。但是,狡猾的敌人多次尝过红军伏击的苦头,远远跟在后面不上套。加之这些地方地形狭窄,敌人太多,装也装不下,没有成功。初九,红军退到龙家寨,敌人紧紧盯在后面。

龙家寨下的十万坪是个天然的好战场,长约十五华里,宽两三里,坪中间有河流,有田坝,两边是满山密林。贺龙同志和二、六军团的首长们选定这个地方,安排了天罗地网,决心在这里消灭敌人。初十这天天还没有亮,就吃了饭。红军埋伏在十万坪的两边山上。专等敌人钻进口袋里。那时,我正好十九岁。帮我爹打铁,一家人的生活很苦。原先龙家寨有个地下工作人员名叫唐自成,以卖红纸为掩护,大家都把他喊“红纸客”。这时,“红纸客”身佩短枪,当了红军营教导员。他深知我家受苦很深,对我父亲进行阶级教育,动员我给红军带路,我父亲答应了。红军给了我一双草鞋,一条皮腰带,并给一条梭标,我带着红军出发了。

事先贺老总派卢师长率一营人埋伏在梨子坳。初十上午九点钟的样子,周矮子、顾家齐、龚仁杰等旅从塔卧仓坪到梨子坳,卢师长率一营人和敌人打了一阵子,就假装打败撤下了。这一下周矮子更骄傲了,他说:“这就是贺龙的伏兵呀。”十点钟他们大摇大摆地开进了龙家寨,接着敌杨其昌师从新寨坪开来,敌皮德培师从杉木河开来。他们会合后,抓来当地老百姓审问,老百姓说,“贺龙去远了,前锋部队快到桑植了”,这时周矮子神气地说:“贺龙已成了惊弓之鸟,这次他又要回湖北老窝去了。如果放走,龙归大海又难制服了”。他们一面给陈老统(即当时的湘西地方军阀,新三十四师师长陈渠珍)拍电报,说是活捉贺龙就在眼前,一面命令部队通过十万坪向毛坝、官坝方向猛追。下午一点左右,敌人全部装进了十万坪这个大口袋。

大约吃晚饭的时候,周矮子人马开到杉木村,有个坏蛋给周矮子报告红军有埋伏。周矮子惊慌失措,急忙命令士兵抢占大堡这个山堡,并且无目的乱打枪。贺龙同志的作战指挥部设在毛坝,眼看敌兵全部钻进口袋,一声信号炮,埋伏在十万坪两山的红军立即全部冲出,王震同志、萧克同志都在前沿阵地上,红军四面八方都吹起冲锋号,红军分三路进攻,中间一路从杉木村进到碑里坪,左边一路由乌龟洞经碑里坪后山到多士坪,右边一路由高岩壁经错落到里作坪,将敌人团团围住。敌人遇到埋伏,无险可守,压到坪里,那里都是冬水田,烂泥很深,拔不出脚,硬象赶鸭子一样到处乱扑。机枪声、步枪声、手榴弹爆炸声、冲锋号声、“捉活的”、“交枪不杀”的喊声,响成一片。战斗到晚上十一点基本结束。这一仗,敌人溃不成军,被打死一千多人,活捉两千多人。缴获各种枪支三千多支,几个头头化装成叫化子逃跑了。十万坪大捷,是二、六军团会师后的第一次大胜仗,为在湘鄂川黔边建立根据地打开局面打下了基础。

十万坪大战时,我给红军带路。战斗中,我用一条梭标也抓到几个俘虏,红军连长对我爹说,“你的儿子不要打铁了,跟我们干事吧!”十月十三,就是十万坪大战后三天,我由刘亚球同志介绍加入了共产党,从此我就参加了革命工作。不久,在龙家寨成立了乡苏维埃,接着杉木、大寨、毛坝等地都相继成立了乡苏维埃,龙家寨成立了区,我当了乡、区苏维埃干部,二十多天后,湘鄂川黔省苏维埃政府在塔卧成立了,任弼时同志当了省委书记,贺龙同志当了省主席,湘鄂川黔边区红成了一片,革命声势越来越大了,不久,我被调到县里,先是永顺县苏维埃政府财政部长,后永顺县分成永保、郭亮两县,我当了永保县苏维埃政府主席。永保县委书记是刘亚球,刘调到大庸后由李国华,再后由严汉万接手,郭亮县的县委书记是刘俊秀同志。

一九三四年古历腊月,我到塔卧省政府参加省委召开的五县联席会议(永保、郭亮、大庸、桑植、龙山)我看到任弼时同志和二、六军团的很多首长。

任弼时同志穿着朴素的灰布军装,嘴上蓄了胡子,个子很高,看样子是四十多了(其实他只有三十多岁)。他给我们作形势报告,那时我才晓得有个毛主席,有个朱总司令。

休息时我到丁家院子里看弼时同志,他坐在一间房子里,房子陈设很简单,一床灰布棉被,一条灰布军毯,一口木箱,桌子上有一大堆书,壁上贴有列宁的像和一张地图。外面有部电话机子。火炉盆里装有一罐子药,看来弼时同志身体是不太好的。弼时同志问我的出身,问我识不识字,问我工作困难不困难,还问了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,我都一一作了回答,弼时同志要我好好工作,不要脱离群众,要我保持艰苦朴素的劳动人民的作风。他说艰苦朴素是革命的传家宝,还要我多读革命书,懂得革命的道理。弼时同志和我象谈家常话一样,我一点也不觉得紧张,后来他又给我两本书,一本是《士地改革法》,一本是《红军作战战术》,我一直珍藏着。后来在搬屋时丢失了,我心痛了几天。

开会期间,省委、军区司令部、保卫局、军医院、红校都请我吃过饭,饭后开晚会搞得很热闹,唱《十送我郎当红军》、《拥护苏维埃》、《蒋介石成了什么样》等歌。我记得任弼时同志唱了一首军歌,吴德峰同志的夫人给我们唱了段京戏,叫做《太君辞相》,那时上下级的关系,真是亲密无间,好象一家人一样的亲。

一九三四年腊月三十,由于我们守城力量单薄(只有两连人),敌人占领了县城,我和县少共书记谢尤生连夜奔到省委找到弼时同志。到塔卧时快到了入睡的时候了,弼时同志还没有睡,一见了他,我哭诉道:“任政委,永顺县城丢了!”弼时同志安慰我们说:“不要那么急,等洗了脚,吃了饭再慢慢讲吧。”等我们吃饭时,任政委给军区司令部打电话把王震同志、张子意同志都请来了。王震同志见了我们笑着说:“小伙子,那么急什么,明天替你们把永顺城收回来,把敌人一个个赶到水里泡死他。”说得我们都笑了。我们休息了,半夜还见省委书记任弼时同志的房里,灯火辉煌,首长们还在论讨收复永顺城的事呢。

第三天,正月初五,大雪纷纷,我们跟王震同志踏雪出发了。这次带了一团人,调红校学员打先锋。开到五里铺,王震同志召开连以上的干部会,研究怎样打法。他问我敌人到底有多少,我说大约有三千来人吧,王震同志严肃地说:“三千有三千的打法,一千有一千的打法,不能用大约这个估计哩!知己知彼,才能百战百胜。”说的我脸上火辣辣的。第二天拂晓攻城,敌人溃退,打死一百多,敌头头田少卿、顾定三成了漏网之鱼。事后一调查,敌人只有一千左右,王震同志笑着说:“侦察不落实,把兔当老虎打,可惜大王八没抓到哪。”革命老前辈实事求是的精神,对我们终生是一个很好的教育。

后来形势发生了变化,敌人分六路向我进攻,为了粉碎敌人进攻,四月十二日,我省政府由塔卧撤出,我们地方工作人员随军转移,我参加陈家河、桃子溪及围龙山和忠堡诸战役,多次看到贺老总和二、六军团的首长亲自在阵地上指挥,取得这些战役的胜利。

主力红军长征后,我留下来在十八师。在龙山和酉阳交界一次战役中我和部队失掉联系,只好潜伏下来。反动政府出了活捉共匪田玉祥赏光洋六百元的布告,在人民群众的掩护下,我没有落在敌人的手里,但我的爹爹和一个哥哥、一个弟弟被敌人抓去抵我命杀害了,我的爱人也被敌人抓去卖到龙山了。

(《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》,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年版,第548—554页)

来源:湘西州委党史研究室

编辑:杨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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